十一，行至水穷处 5

老夫人亦是动容，将天地清正，百姓安康，万世太平，纵身败名裂，千夫所指，也再所不惜默念了数次。良久方道：“古来多少帝王将相，亦无能摆脱留得身前身后名的俗套，好孩子，大善。”

沉吟半刻，取下腰间玉佩递给岳霖：“你既有此弘愿，学成必定入士，来日若到杭州，以此凭证到净慈寺找虚明禅师，老身等着再与你斗茶清谈。”

父帅尚未平反，我如何入士？岳霖心中苦涩，却不忍拒绝一位老人的殷切希翼，道一声谢，恭恭敬敬地收下玉佩。

此时的他绝没有想到，很快他便与老人再次相见，彼时，他的一腔孺慕，将演变成激烈的情感与理性的冲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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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时亭内奇谈妙语，谷中云水空流。

几番对答，老少彼此都觉投缘，会心微笑间气氛极为融洽。因他两人字字珠玑，常藏机锋典故，陈少歧尚有插话的机会，其余诸人只有洗耳恭听。

待茶汤饮尽，老夫人凝望着远处红尘四合，烟波环绕，神情伤感地慨叹：“江山依旧，我却已老朽，不懂你们年轻人了。孩子们，可否说说你等此生所愿。”

“耕读传家，诗书继世，光宗耀祖，荫及子孙。”金七在一旁半懂不懂地听得半天，听了此问，抢先回答。

老夫人微微颌首：“修身齐家，脚踏实地，不错。”目光看过袁吉，少年昂首挺胸：“大丈夫一世建功立业，名满天下。”此答亦得称赞：“好，有志气。”

问：亲们可猜到老夫人是谁？线索1：江山依旧，我却已老朽。线索2，情感与理性冲突。

注

1，逢蒙跟羿学成箭艺后，助人杀死了羿。孟子说这事羿自己也有错，并拿子濯孺子和庚公之斯的故事来对比，说明结交时观察对方人品的重要性。详情请有兴趣的亲们自己去查。

“生年不满百，昼短夜苦长，此生只愿，对座知已，膝上美人，酒醒花前坐，酒醉花下眠。”陈少歧的愿望引得众人哄笑，老妇人的目光却闪了闪，低叹：“此子通透。”

眼光齐齐地看向岳霖，被注视的人却有一刻的犹豫。他一向内敛深沉，从不将心事轻易说出。

此时见风烛残年的老人，殷切期待的目光，伤感至悲怆的神色，终是缓缓开口：“小可最初之愿最是平常，与所有的爱书人一般，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，然自从经历生离死别，只愿天地清正，百姓安乐，万世太平。如此，纵身败名裂，千夫所指，也再所不惜。”

声音低沉而温和，最后两句，却掷地作金石，铿锵而鸣。

陈少歧几个知他身世的，不由得笑意尽收，眼眶微湿：开国府血海沉冤，他期盼朗朗青天不难。但，他家破人亡，却愿天下人尽享安乐；他父兄金戈铁马，却愿世上征尘不起，刀枪入库，马放南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