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:鬼怪 4

顾之湄还欲再说，张了口却又觉得多余。眸子渐渐冷下来，已经没有方才的暖意和关切。夜色浓厚，顾之湄有些庆幸方才安檀没有看出她的记怀，“既如此，本宫便不会顾念元妃。你我假借鬼神一说已是不成，接下来你有何打算？”

片刻之间，称谓已是变了，安檀心里一空，却又是暗自冷笑。思忖片刻，玉套的护甲扣在手心里神思愈加敏捷，“你身负重责任，难免束手束脚，但皇上既说此事宜抑不宜扬，那便不必舍近求远。虽不能求全，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。你且想想，在这个宫里，与林成微私怨最深的，应当是谁？”

顾之湄何等机敏，眉毛一挑，已是脱口而出道，“你的意思是林成晚？”

“正是，”安檀道，“林成微是嫡出，林成晚是庶出，嫡庶有别。无论林成晚再怎样受宠怎样尊贵，仍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，是而对林成微心有怨妒，也是唱情。林成微生前的情状你我都看在眼里，她素来谦恭顺从，若偏要寻一个冤家出来，那定然是林成晚。”

顾之湄缓缓走着，思索却越来越快，“你是要借用林成晚来成全这鬼神一说，只是一切不过是你我臆想，若是林成晚不吃这一套，反而暴露，届时有口说不清，当如何？”

月色如洗，落在洁净的宫道上如一抹清泉，自脚下流泻于绵延的红墙金瓦。顾之湄与安檀由写意与如玉分别扶着并肩而行，辇夫远远跟在身后，安檀已是笑道：“夫人好计谋。”

顾之湄扶着写意的手走得四平八稳，却有一丝笑意勾上唇角：“元妃不也一样？”

“火光冲天、白烟四起，是我的动作，”安檀转头看向顾之湄精致的侧脸，纤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一般，显得顾之湄愈发端庄沉静，“顾之湄，你好大的手笔，竟连爆炸这样的事都做得出。”

“不过是在棺椁下藏一下火石罢了，”顾之湄目不斜视，似笑非笑悠悠说着，“你这样的聪慧，既能猜到是我，想必也同我一个打算。”

两人互称“你我”，全然没有高低上下之分，自然随性不少，安檀索性挑明说道：“明人不说暗话，雅嫔得瘟疫一事来的蹊跷，我不能不留心。那人安了什么居心，使了什么手段，需得一清二楚。否则，今日是端仪，明日就有可能是如意。”按安檀的语气中难得透出几分无奈，“我不得不防。”

“并非成全，”安檀轻笑道，“皇上既发话，便不能以鬼神之说搅浑这后宫的水，但扰乱一个人的心尚且可以做到。若当真是林成晚做的，惊惧之下必言实情；若不是她，林成晚必定会想方设法找出真相，以林成晚直来直去的性子，凭那人心机深沉，也必会露出马脚。”

“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，”顾之湄听罢已是笑意盈盈，“元妃，算本宫小瞧于你。”

安檀朱红饱满的唇勾出完美的弧度，“夫人既知道了，便省得我再做解释。夫人协理后宫的权利握在手中这样久，是该动用动用了。”

顾之湄一笑道：“既是志同道合，那不若坦诚相待。柳安檀，你是怎么在棺椁中做了手脚？”

涉及玉簪，安檀自然不能全数告知顾之湄，只弹着指甲笑道：“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，何须费心？与其如此，不若想一想，就算查出来是谁对安雅贵嫔不利，咱们要怎么圆这个谎。”

“安檀，”顾之湄停下脚步看向安檀，语气已是温软，劝慰道，“你可知，此事需得两相尽知，方能万无一失。皇上若知道你我同在棺椁上做手脚，你要如何解释？就算凭你的恩宠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。”

顾之湄一唤之下安檀已是一怔亦停下脚步，旋即便入受惊小鹿一般戒备起来。她俩本是情谊深厚，之前的情绪纠葛，究竟是她柳安檀放不下，还是顾之湄放不下，安檀自己也说不准。

只是今时今日，两人之间早已生了嫌隙，这时的称谓再亲近，又有何用？安檀自问信不过顾之湄，便硬下心肠道：“你只管做你的，无需顾及我，至于怎样跟皇上解释，我自有分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