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:宴起 9

念及此处，安檀不动声色的压了压手指，心中发恨。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，于她看来，皇后与顾之湄早已将她视为眼中钉、肉中刺，是定要让她当众出丑了。

安檀深吸一口气，就势钩弦。瑶琴原本音色醇厚，声微而志远，又因琴弦太紧，安檀加重手中的力气，声音仍然十分干涩无力。只一声，便听到坐席中有唏嘘声响起，安檀心中一抖，只觉呼吸急促了几分，手中不由加重几分，原想作一曲《幽兰》（1*），只怕不能如愿，便将调子转为更加轻柔舒缓的《玉妃引》（2*）。

安檀专注与琴，却也听到席中的疑惑声。但现下是箭在弦上、不得不发了。安檀放缓了呼吸，沉下心拨弄琴弦。

梅花一弄，断人肠；梅花二弄，费思量；梅花三弄，风波起，云烟深处，水茫茫。

琴声起伏，绰约而有余韵，终于质疑之语消弭，只余瑟瑟弥音绕梁。安檀愈加舒怀，清音入耳，曲势走急，仿若拨云见日，琴声琴意皆已明朗，入耳即震荡神经，牵出千万情思。

“作曲？”皇后眉毛一挑，问道。

“是。”姜修仪站起身来福了福，道，“皇后娘娘知道嫔妾在府中就是元妃房中的侍妾，元妃娘娘的曲嫔妾也是听惯了的，今日之曲必定胜过今日之舞。”

奕澈感概道：“元妃的琴，堪称宫中一绝呵，依你所言也好。”

皇后颔首，转向安檀道：“元妃，你的意思呢？”

安檀如今骑虎难下，只是如姜修仪所言，作曲好过作舞，只得淡笑起身朝帝后行礼：“臣妾献丑。”

安檀手下用力，意欲挑拨极致，只听“铮——”的一声，安檀从琴声中回过神来，却发现一根琴弦已生生挣断！

备注:

1、《幽兰》：又名《猗兰》，相传是孔子所作。蔡邕《琴操》云：“《猗兰操》者，孔子所作也。孔子历聘诸侯，诸侯莫能任。自卫反鲁，过隐谷之中，见芗兰独茂，喟然叹曰：‘夫兰当为王者香，今乃独茂，与众草为伍，譬犹贤者不逢时，与鄙夫为伦也。’乃止车援琴鼓之云：‘习习谷风，以阴以雨。之子于归，远送于野。何彼苍天，不得其所。逍遥九州，无所定处。世人暗蔽，不知贤者。年纪逝迈，一身将老。’自伤不逢时，托辞于芗兰云。”

2、《玉妃引》：又名《梅花三弄》、《梅花引》，中国著名十大古曲之一，曲表现了梅花洁白，傲雪凌霜的高尚品性。此曲借物咏怀，通过梅花的洁白、芬芳和耐寒等特征，来颂具有高尚节操的人。此曲结构上采用循环再现的手法，重复整段主题三次，每次重复都采用泛音奏法，故称为《三弄》。

姜修仪轻轻朝安檀点头，安檀暗暗深吸一口气，走向殿正中的琴台端坐，手放在琴上轻轻一拨，一串音符泠泠跃起，甚为动听，安檀确是心底一沉——这琴弦绷得太紧了。

安檀正要说话，只听贞慎夫人道：“这张琴臣妾曾见过，是先帝淑妃的爱物，用了许多年从未调试过，音色极好。”

奕澈颔首道：“之湄素来眼力极好的。”

安檀定睛细瞧，才瞧出这是先帝淑妃的明瑟琴。先帝宠爱淑妃，特以红木为身，狐筋为弦作琴赏赐淑妃。此琴名贵只是其一，另择便是琴弦极紧，先帝淑妃身躯柔弱无骨，作此设计是为方便淑妃作曲，以致此琴独有淑妃可用，旁人一用琴弦必断。

既然顾之湄连声赞誉此琴，又道是先帝淑妃的爱物，便是将安檀抬举到了极高的位置。若是调弦，便是有损先帝与先帝淑妃的颜面；若是不调…安檀心中一颤，琴弦一断只怕是要贻笑大方了。